2019年12月24日上午，“正明讲坛”第十期在科学会堂主楼301室举行。本次讲座主题为“玉璇玑的神话解读”，由楚学研究所宋亦箫教授主讲，王洪强老师主持。英国威廉希尔公司官网纪红书记、洪国强老师出席此次讲座，数十位研究生参加交流。

讲座伊始，宋亦箫教授从自身学术研究出发，讲述了近年对玉器的研究关注以及引发玉璇玑相关问题思考的契机。宋老师通过大量图片详细介绍了玉璇玑器物本身的相关问题，其中包括玉璇玑的奇特造型，以及目前考古出土的玉璇玑材质、分布等问题。他提到玉璇玑外缘通常有朝同一方向飞翘的牙，该牙通常有三个，部分出土有两牙或四牙，牙与牙间距相等，其间通常雕刻有小齿。考古出土的新石器时代玉璇玑多集中分布于今辽东半岛以及山东半岛地区，此后向周围文化区域扩散。接着，宋老师结合文献典籍对“璇玑”这一概念进行了阐发。“璇玑”这一概念源于《尚书·尧典》，而前人已对此处“璇玑”二字做出过解释，观点有二，即代表“星象”、作为“天文仪器”，宋老师对两种观点作了详细分析。由此，宋老师总结了今人对玉璇玑用途的代表性观点，可归为三类，分别为“装饰品说”、“实用织机、纺轮改制品和束发器说”、“玉神器说”，并在详细分析三类观点的基础上得出：玉璇玑实为中央天区、天门及北极星神的象征。

宋亦箫老师在此观点基础上对玉璇玑各部分的象征意义及其用途作了阐述。首先，宋老师介绍了玉璇玑的“肉”、牙、齿及其旋转之形的象征。结合《论语·为政》《史记·天官书》《史记正义》《史记索隐》等文献典籍，宋老师分析了“中宫”、“太一（泰一）”、“北辰”的关系。“天一”“泰一”“天枢”“左枢”“右枢”都曾充当过极星，以“右枢”为圆心，以“右枢”到“天枢”的距离为半径作圆，此圆与内外星象大概为《尚书·尧典》中提到的璇玑示意图。在此基础上，宋老师得出，玉璇玑正是模拟中央天区的璇玑，二者是象征和本体的关系。古人在以玉为神、以玉为天观念的支配下，将夜幕中纷繁的恒星演化成璇玑，进而刻摹成玉璇玑，加以崇拜和祭祀。具体地说，玉璇玑之“肉”，表达的是中央天区即中宫。而玉璇玑之三牙，似为模拟极星周围的三个天区（后世所称三垣，即紫微垣、太微垣和天市垣），其它极少量的二牙、四牙、五牙璇玑，可能是简化形式或者增加了三个主要天区旁边的其他星体（譬如后世所称天津、天纪等星官）所致。有的玉璇玑牙与牙之间，还有齿状突起，多寡不一，当是模仿中央天区四周的点点繁星。玉璇玑无一例外都将多牙雕刻成向同一方向的旋转之形，这自然是要模拟中央天区的星空围绕着北天极旋转的状态。

接着，宋亦箫老师继续讲述了玉璇玑之“好”及璇玑整体的象征意义。结合考古出土的两枚东汉鎏金铜牌饰上的纹饰，纹饰中阙楼与玉璧的结合通常被认为是表达天门，在墓葬仪式有代指人死后升天的意义，而铜牌饰中天门之上、所处北方为“天神”，星象中所处“中宫”的“天极”、“太一”所处位置均为北天极极星处，据此此处之神当为象征北极星神的“天帝”。宋老师指出，通过《庄子·大宗师》、《国语》中“禺疆立乎北极”、“北维，颛顼之所建也”可得出天帝是位于北极星处。此后，宋老师总结到，既然玉璇玑之肉可象征中央天区即中宫，牙和齿可象征三垣和周边众星、璇玑之“好”代表天门等等，这些象征对象都以北天极、极星为中心，而天文神话中，正以天帝居于极星，所谓“中宫天极星，其一明者，太一常居也”。由此，宋老师得出，玉璇玑从整体上当是象征北极星神，即天神太一或泰一。宋老师又延申分析两个小问题，分别为“北斗前四星为何叫‘魁’？”以及“托塔李天王的儿子哪吒为何脚踏风火轮？”两个问题。宋老师讲到，苏雪林女士已论证中国之魁星实为海神，其神职也同于水神颛顼或禺疆乃至西亚神话中的水神、智慧神哀亚 （Ea）。而北斗第一星天枢，曾作为天极星，既然天极星总被认为是由天帝所主，则以极星神之名“魁”，命名北斗前四星，也就顺礼成章了。神话中哪吒为托塔李天王之子，而托塔李天王源头为印度佛教神话中四大天王之一——北方多闻天。多闻天与西亚神话中的哀亚以及中国的“禺疆”“颛顼”实为一类，同出一处，哀亚之子旦缪子有多种死法，其一为被析骨肉而死，而中国神话中哪吒的析肉还母、析骨还父与西亚神话的对应相似之处并非巧合，这与历史久远的神话交流在背后支撑有关系。哪吒与旦缪子的特点有相似之处，二者均为水神、智慧神之子，由此玉璇玑与天神的对应关系，哪吒与风火轮的关系也就顺理成章了。并且哪吒所踩之“风火轮”，除形状与玉璇玑相似，其功能也可上天入地，也与此前讲到玉璇玑功能相似，这也非事出无因，应与玉璇玑的神话意义有关联。

继而，宋亦箫老师分析了玉璇玑的功能，玉璇玑在石器时代出现，此后曾盛极一时，至少有两方面功能，一是作为通天、通神的工具；二是作为部落首领和权力的象征。玉璧本就已有象天、通天的神力，且象征了通天的必由之路——天门，在玉璧基础上的升级版玉璇玑，自然也有与玉璧相同的功能。除此，它还象征了天神太一所居的紫微宫及北极帝星，此处正是天神太一及诸神住所，要通神升天，自然以此处最为捷径。因此，掌管交通天人的人间首领兼巫师，在顺势巫术思维的作用下，自然要借助玉璇玑这一象征了天宫和天帝的法器，以方便自己作法求神，沟通天人。既然玉璇玑在天象征中央天区和北极星神，即天上诸神的主宰，那么依据同类相生的巫术原理，在地，它就应该象征人世间最高的权力和最尊贵的首领，因此，玉璇玑当是部落首领和权力的象征。在部落首领生前，用以象征自己的权威，如同西亚首领和国王手执的权杖。死后，则以之陪葬，并让部落首领的灵魂通过随葬的玉璇玑，得以升天成神。

最后，宋亦箫老师在总结玉璇玑神话内涵的基础上，分析了玉“璇玑”名称的问题，璇玑代表中宫、天门、星象，作为通天的神器，称“璇玑”相较于牙璧等名称更为合适。

王洪强老师认为宋亦箫教授的此次讲座在史学研究方法论上值得借鉴，即史学研究需要有“了解之同情”的态度，在研究中应尽可能回复到古人的思维方式，不能以今人观念评判古人的作为，就器物研究而言，应该辨析“他名”与“自名”。作为当时的礼天祭器，玉璇玑同时具有现代意义上的科学、艺术与宗教价值，仅从一个侧面对其进行研究是不够的，宋老师在前人的研究基础上对玉璇玑进行多面解读，更接近玉璇玑的本来面目。在提问环节，师生积极互动，英国威廉希尔公司官网的博士生、硕士生就自身感兴趣的三垣概念、天门所指等问题与宋亦箫老师进行了深入交流。